"作为展品材料的我"

文 | 彭晓阳


推开外交公寓12号空间的门,我便介入到了艺术家设置的交流场域里,变成了展品的介质材料。

艺术家在门框和门边画的两个7公分高的、相互接触的小人,由于我推门的动作,他们的距离被拉开了。艺术家自己阐释:外交公寓12号是一个交流的场所,两个既是面对又是背对的人(从形态无法识别正反)因为交流大门的紧闭而相互密切接触,当交流的大门开启时,俩个人的距离反而被拉开了。我作为交流的介入者阻隔在了俩个交流者之间。艺术家以此提出了人类普遍存在的交流困境的问题让我这个介入者思考。

然而,我真的是横亘在两个交流者之间的障碍吗?我的出现真的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了吗?我是应该按照艺术家的阐释延展思路,还是应该对艺术家的阐释提出质疑呢?为什么我就不可能是交流的传递者或促进者呢?这些问题我在另一个作品中找到了答案,艺术家在一个播放自己作品的小屏幕前设置了一个自己脑袋大小的木板雕塑,遮挡了屏幕的大部分,使我这个观看者无法从正面看到屏幕上播放的内容,只能从侧面缝隙窥视。艺术家想告诉我们他自己才是他的作品与观看者之间的障碍,他妨碍了自己作品的信息传递。

从步入12号空间的大门时,我已经在内心深处把这里的交流框定为了人与人之间,人与群体之间思想和感情的传递和反馈的过程,我希冀通过这个过程达成思想的和谐和感情的通畅。

然而,的确像所有展品呈现的,交流存在着困境。但形成这个困境的原因是什么呢?

在展览开始之前,我请在场的9个人做了一个游戏,让每个人用一个完整句来描述“交流”这个概念。可结果是9个人9个答案。这说明交流的界限不明,进而交流的规则无法设置。

我认为这才是形成交流困境的主要原因。

置身于交流的困惑、迷茫和渴望之中,作为展品介质材料,同时也作为观看者的我坚定地认为:当人类的历史和人类自身需求都证明交流的必要时,交流总比不交流好。交流总是存在着局限,设立交流的规则总比不设好。交流的规则存在优劣,选择一个相对合理的规则比选择一个粗陋的规则好。

我们也许永远无法找到一个完美的规则,但是,我们可以采用一个迄今为止我们所能认知的最好规则。

彭晓阳(外交公寓12号空间创始人):鲁炎兄,我写了一段您展览的观感,其中有两个地方涉及到您自己对作品的阐释,不知是否复述准确?还请您补正。

王鲁炎(艺术家):彭兄,你的这段文字触及到了我此次展览的核心观念“交流”,是一次针对性较强的面对作品的具体分析和评论。无论如何这是目前非常需要的,因为今天的展评日趋空泛,能够针对作品图示展开的分析少之又少。有关交流的问题十分复杂,我们都会感到貌似畅通的交流背后深藏着某种不可交流的东西。或者,交流总是背离人们的初衷走向相反。尤其是超验性的当代艺术,其交流更是流于表面远离本质。对我来说,此次在外交公寓进行的展览是实验性的,其实验性体现在非视觉化的隐性呈现方式,不适应于看,而适应于读;不适合感官感受,而适合思想思考。我想在一个正在进行交流的展览中提出如何交流能否交流的问题,对这一问题的回答将会因人而异。我的意见是不拒绝和不修证人们对交流所作出的任何形式的反应,无论这些反应能否触及交流的本质都将是本质性的。因为交流的本质就是让不同的人对交流做出不同的反应,此次展览想要测试的东西,就是外交公寓12号空间、我本人以及观众在交流中的相互作用与转换,矛盾与冲突。彭兄的这段文字具有质疑的精神,我最认同的也正是这一点。我们都在以质疑的方式思考有关交流的问题,此刻我们都是问题的提问者而不是回答者。因为任何一种回答都是角度性的,就像任何一种交流都是局限性的一样。我在去往新加坡的飞机上也在写有关这次展览的文字,再见面时详谈。感谢你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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